【序言】
繁花落盡,古都未滅
陳銘磻
這是旅行的季節嗎?我一直都在旅途中。
人生是一趟難言目的、沒有地圖的不安旅程;我用了大半輩子時間,在不斷轉輟變動的生命座標裡,尋找不明確的安定,始終遍尋不著。雨紛紛,黃粱一夢幾十年,倏然無聲無息的送走一些歲月和許多記憶。
無法用情太深,是因為脆弱;不敢念舊感傷,是怕老淚縱橫。僅能將記得或不記得的陳年過往通通留在心裡;旅行的時間久了,好不好受的日子都是一個樣。沒辦法不承認,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,那些難言目的、沒有地圖的旅程才會讓人放下放不下的心。
多年來,我即是用這種心情走訪過日本許多文學地景,從而在那些做為文學舞台的古剎城樓或歷史事件發生地,感受文學家創作的繽紛靈魂。
這種「我的旅行我做主」的走遊方式,所費不貲,我卻心甘情願在獨具寂寥卻自得的行動中,因不斷尋覓而發覺樂趣,因勞心費力的摸索而倍感勇氣可嘉。習慣認真看清空,並抱持忠誠的朝聖心熟記每一道陽光的表情;在不複雜的旅行歲月,我的眼睛愛上風景。
每一回去到日本,都如此輕易被一座舊邸、幾棵櫻樹、大片輕踩過的雪地深深吸引住;無論累計多少行程、買過幾樣紀念品、寄回多少張填寫自己名字和住址的旅遊明信片,就是說不出悸動的原因。偶爾從碑跡文字細讀文學家吟詠的心思,或文學家曾經參禪的寺院,眼下小說情節竟一幕幕輕盈掠過;純粹的文學旅行,我沉浸在別人的故事和自己的足跡之中。
以著作及文學地景為主,我敘寫過「日本古典文學雙璧」之一《源氏物語》的《我在日本尋訪源氏物語的足跡》;當走進紫式部位於京都廬山寺的寫作小屋與庭園,心緒不由澎湃起來,為什麼澎湃?緣由不詳。當踏足登上大津石山寺,紫式部望月的小亭,一樣從眼下所能見到的琵琶湖而興奮不已;尤其去到《源氏物語》後半章節的宇治市,得見景色,無一不跟這部千年小說息息相繫;我在宇治川畔的夢浮橋想見《源氏物語》男女主角錯綜離亂的情愛,又在平等院想及藤原家族的興衰起落。
因為喜歡《源氏物語》,我把整部小說發生在京都和宇治的文學地景,幾乎走遍。
記述「日本古典文學雙璧」之二《平家物語》的《我在日本尋訪平家物語的足跡》,我從京都、廣島,搭乘一路夜快車到訪小說情節發展最高潮的下關、關門海峽和門司港,尋找所有相關於平家和源氏兩大武士家族爭戰、祈福和駐軍的所在地。我在坐落海峽邊的赤間神宮,因目睹說書人無耳芳一的木雕像而噓唏難休,一旦散步走在壇の浦古戰場,見到御裳川公園內矗立源義經和平知盛生死決戰的銅雕像,思緒再度把我拉回小說中那一場最慘烈的海戰情景。
究詰為移情作用,還是文學與旅行相互融貫所產生的共鳴效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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